首页欧陆娱乐主管首页“卫星监测显示，今年以来湖南耕地净增2.48万亩，迎来了耕地数量‘进大于出’的历史性拐点。”9月14日，湖南省政府新闻办召开的“全面推行田长制”新闻发布会上，宣布了这一消息。

　　抛开政策性的“退耕还林”不说，耕地“非粮化”，是前些年湖南耕地数量减少的头号原因。今年湖南耕地数量实现净增，也主要得益于对“非粮化”的有力整治。

　　保护耕地的目的，是保障粮食安全。在很多人看来，耕地“非粮化”减少了粮食播种面积，所以要大力遏制——这种理解，并不完全准确。

　　“非粮化”对粮食安全的主要威胁，是破坏耕地质量，继而威胁耕地的粮食生产能力。

　　2014年中国粮食进口首次突破1亿吨大关，2021年已经涨至1.6亿多吨。这些进口粮中的绝大部分，如大豆、玉米、高粱、大麦，都是用来制作禽畜水产养殖饲料，还有部分用于食用油加工等工业用途。

　　很多人感到不解：国家这么重视粮食安全，为什么不把饲料和工业用粮也“自给”了？

　　主要原因有两点。一是国内耕地不够用，有学者测算过，要把1.6亿吨进口粮替换成自给，需要再腾出四五亿亩耕地来种粮，但全国耕地总量也才20亿亩；二是进口粮便宜，以进口粮中占比最多的大豆为例，今年5月的到岸税后价约为2.7元/斤，比国产大豆要便宜0.5元左右。

　　也就是说，适度进口饲料和工业用粮，既给国内用粮企业省成本，也给国家“节省”出大量耕地资源。这些“节省”出来的耕地，可用来保障蔬菜、棉、糖、油等重要农产品的用地需求。

　　首先，中国近几年的粮食储备维持在五六亿吨水平，可满足全国一年以上的粮食需求。其次，那些种植蔬菜和棉、糖、油的耕地，可以马上恢复粮食种植。

　　蔬菜和棉糖油作物（如棉花、甜菜、花生、油菜），和粮食同属一年生短根系作物，并不怎么影响耕地的粮食生产能力。种植这几类作物的耕地，可以快速转化为粮田且保证粮食产量。外加菜粮棉油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性，因此利用耕地种植这几类非粮作物，不属于“非粮化”整治对象。

　　“非粮化”整治主要针对的是：耕地抛荒；耕地挖塘养鱼；乱占耕地建农业设施；耕地上种植桉树杨树等速生树种和苗木草皮；占用耕地种植果树茶树等。

　　耕地种桉树杨树等速生树种，会快速耗尽土壤肥力；耕地种苗木草皮的问题，则是出售时要取土裹根，会造成耕作层流失。

　　以上几类现象，对耕地质量的破坏很明显，对耕地粮食生产能力的威胁很直观。把它们纳入“非粮化”整治重点，属于各方共识。

　　有一种观点认为：果树、茶树也是短根系作物，对耕作层的影响较小。很多果园、茶园配置了完整的灌溉设施，还有助于提升土地的粮食生产能力。粮食进口渠道若生变故，这些园地也可以马上恢复种粮。

　　“非粮化”整治，是一项需要社会各界协同的系统工程。意见不统一，会影响这项工程的实施效果。因此，有必要对上述观点作进一步辨析。

　　果树方面，可以柑橘和苹果为例，它们是国内种植面积第一和第二的水果品类。湖南也是柑橘大省，2019年种植面积达到576万亩，在全国9个柑橘主产省（市）中仅次于广西。

　　国家发改委编制的《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2021》，统计了2020年主要农产品的化肥用量。按年均折纯化肥用量来算，柑橘是834公斤/公顷，苹果是820公斤/公顷；蔬菜（大中城市）703公斤/公顷，棉花591公斤/公顷，甜菜458公斤/公顷，两种油料（花生和油菜）288公斤/公顷；稻谷、小麦、玉米三大主粮平均为382公斤/公顷。

　　至于茶树的化肥用量，中国农科院茶叶研究所等单位的调查结论是，年均678公斤/公顷。为统计出这项数据，调研组搜集了国内14个省份10.5万公顷茶园的资料，但资料时间较早，为2010—2014年之间。

　　从上述数据看，柑橘苹果的化肥用量最高，蔬菜和茶树居其后，但蔬菜只统计了商品化程度很高的大中城市产区，若是把商品化程度低、化肥用量少的广大农家菜园也算进来，蔬菜的数据会大幅降低。棉花、甜菜、花生、油菜等棉糖油作物，化肥用量高低不等，简单取其平均值的话，比柑橘、苹果和茶树要低个百分之三四十。三大主粮的化肥用量较低，不到柑橘苹果的一半。

　　说到农药用量，山东农业大学仇相玮等学者，根据多种统计资料得出了一个排行榜——

　　柑桔（93. 76公斤农药/公顷） 、苹果（38. 16公斤/公顷）、蔬菜（27. 38公斤/公顷）、棉花（ 11. 35公斤/公顷）， 属于高用药农作物；水稻（ 8. 57公斤/公顷），属中用药农作物；小麦（3. 50公斤/公顷）、玉米（ 2. 79公斤/公顷）、油菜（2. 43公斤/公顷）、甜菜（1. 85公斤/公顷），属低用药农作物。

　　化肥农药用多了，会导致土壤中砷、镉等重金属含量升高，引发耕地重金属污染风险。这一点，已被近年来一些调查报告所证实。

　　比如邱乐丰等学者在杭州湾地区的调查显示：不同耕地利用类型的土壤重金属含量，呈现“苗木≈水果蔬菜粮食”的特征。一大直接原因就在于，这四类农作物的化肥农药用量，有不同程度的差异。

　　邱乐丰等人的调查报告，在2022年8月发布。报告基于调研区情况指出：种苗木、水果引发的土壤重金属污染风险，属于“中度”级别；种蔬菜和粮食，则只有“轻微”级别。

　　土壤重金属不可生物降解，且会通过食物链积累。种植水果、茶树的耕地日后若恢复种粮，所产粮食的质量安全要打个问号。对多次陷入大米质量安全风波的湖南来说，这一点尤其值得警惕。

　　大多数果树都喜微酸性土壤，长期大量使用化肥又会加重土壤酸化；至于茶树，则是典型的喜酸性土壤作物。长期种植果树茶树的土地若是改种粮食，还得花大力气调整土壤PH值。

　　另外，果树和茶树是多年生作物，很多果园茶园长期不翻耕、或翻耕程度低，导致深层土壤紧实化和坚硬化——大量使用化肥又会加重这一趋势。这跟水稻、玉米、小麦的种植需求，也是相悖的。

　　换句话说，长期种果茶的耕地即便恢复种粮，前两年的产量也会是个问题。这个观点，也得到了一些研究结论的支持。

　　但也有研究者认为，利用耕地发展果茶业并非全无益处。比如果树茶树的土壤固碳能力，就明显高于粮食。

　　总的来说，种果树茶树对耕地质量的影响，还是一个较新的课题。对它的研究，还需要进一步加强。

　　一方面，中央要求对“非粮化”分类施策、妥善处置。果树茶树对耕地质量的影响逻辑，相比其它“非粮化”行为确实有所不同；湖南又是个果茶业大省，这两种产业投资大、回报周期长，对农民增收的影响显著，故也需妥善处置。只有在充分研究、科学分析的基础上，才能制定出更精准合理的管控政策。

　　另一方面，“非粮化”整治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。要劝服相关利益主体积极配合、动员社会各界积极参与，也需要更多证据扎实、条理清晰的科研结论。

　　【1】湖南省主要农作物（畜禽）品种应用报告（湖南省农业农村厅.2020）

　　【3】我国农药使用量增长的驱动因素分解: 基于种植结构调整的视角（仇相玮 胡继连.2020）

　　【4】非粮化利用下耕地土壤重金属分布特征、生态风险和来源解析(邱乐丰等.2022)